打草鞋

(CFP 圖)

奶奶曾經(jīng)使用過的一把草鞋椅，在老厝拆的那年，跟一些舊家具留在垃圾坑了。后來我常常想起它，心里充滿了懷念。

早時的閩南，平日里大人小孩不分男女，在家多是“赤腳大仙”，出門時才穿草鞋。雖然也買了一雙布鞋，但只留待逢年過節(jié)或出門做客時才舍得拿出來穿，至于平時出門勞動，都是穿草鞋。

家里那條普通的草鞋椅，它比一般四腳長椅低矮，大約只到大人的膝蓋高，椅底一端刻有一條小溝，能鉤住鞋床，使得整體制鞋支架更加牢固。

說它普通，一來跟農(nóng)村其他人家用的草鞋椅沒有什么兩樣;二來它只是當時閩南地區(qū)成千上萬條草鞋椅中的一條。的確，那時候的農(nóng)家婦女，在農(nóng)閑時，誰沒有使用過草鞋椅呢?草鞋椅跟勞動用的鋤頭、耕田用的犁、挑擔用的扁擔一樣，是農(nóng)家的親密伙伴。

奶奶坐鞋椅中，一頭把鞋籠鉤在鞋椅上，將麻繩一頭綁在鞋腰上，把鞋腰綁在自己腰上。用舊布條糅合濕稻草搓成小指粗細的“草索”，以幾條細麻繩為經(jīng)線和前后左右的“草鞋耳”，用“草索”在草鞋椅上把稻草由后向前一步一步編織成一個鞋底，而后用細麻繩由后跟兜起，再向前把左右及前面的“草鞋耳”一并攏起。做好了就翻轉過來，用刮刀把草鞋底伸出的稻草梢割掉，用鞋槌整體敲敲就好了。

我奶奶打草鞋的手勢和速度是那樣靈巧和利索!她的雙手在草鞋胚上自在地移動穿插，草鞋椅以及繃緊的鞋籠隨之發(fā)出嗡嗡、嚶嚶的聲音，像演奏弦樂，輕輕地唱歌。她的技藝遠近聞名，而經(jīng)她之手做的草鞋，穿著格外舒適，我也格外愛惜。

做草鞋，勞動量并不大，但坐久了做多了也會胳膊疼腰酸。不過在做的過程中，眼看著金黃的稻草從雙手拇指和食指下插進、抽出卷起來，連綿不斷，手下的草鞋樣逐漸成形，一雙雙做出來，心中會有一種勞作后的快樂。

舊時草鞋的用途很廣，不但跑長途的挑擔小販、牽驢馱運貨物的商人穿用，就是耕作田地的農(nóng)民在挑肥土下田地時也穿用。

閩南僑鄉(xiāng)還有一種風俗，歸國華僑回鄉(xiāng)，鄉(xiāng)親們要為他接風洗塵，稱為“脫草鞋”，所以草鞋雖便宜，意義深遠。

俗語說：“院前出名草鞋椅，云麓田園種花換柴米�！痹缒�，農(nóng)村里的婦女們閑時以打草鞋作生計，目前本地還有個別70歲以上的老人會編制草鞋。以前，農(nóng)村婦女不管干活或進城都是穿草鞋，20世紀60年代草鞋開始由“萬里鞋”代替，到了20世紀90年代就基本沒有草鞋了，只有少數(shù)人做草鞋賣給喪事孝男、孝女穿用。

據(jù)說20世紀末還有外國學者對做草鞋工藝整個過程拍攝錄像，并帶走一雙草鞋留念。

打草鞋這門民間手藝，早已退出了人們的日常生活。但是即使時光流轉，也依然會留在我的記憶里。我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，碰觸到童年。我常常想起奶奶的草鞋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