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匠老魏

　 老柳家住在王兆新區(qū)，附近有個姓魏的鞋匠，老魏在街口掌鞋，說起來也有十七八個年頭了。這一帶居民亦老亦少，凡是拎皮鞋的、膠鞋的、布鞋的，沒有不找魏鞋匠修修補補的。魏鞋匠雖說右腿殘疾，可那掌鞋的技術(shù)是沒說的，無論是拆幫斷底的，還是開膠裂口的，不管多難修的鞋，只要拿到他手里，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。這還不說，鄰里一前一后沒有不夸魏鞋匠仁義、善良的。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，魏鞋匠給自己立下這么一條不成文的規(guī)矩，上了年紀(jì)的老人來修鞋一律不收錢；學(xué)生來了收個本錢；居民來了收個微利。用魏鞋匠自己的話說，錢夠花就行了。

　 這不，前些天又傳出佳話，有一位白胡茬的老人要修雙棉皮鞋，魏鞋匠接過鞋一看，鞋底開膠了，鞋跟也該換了，便問他老人家著不著急穿。老人家說，腳上有穿的，不著急取。待魏鞋匠把鞋修好半個多月，也不見老人家取鞋。后來魏鞋匠一打聽，方知老人家患病住進(jìn)了醫(yī)院。魏鞋匠買來補品，帶著修好的鞋來到老人病床前，老人感動得熱淚盈眶。

　 一天晚上，天上飄著雪花，老柳拎了雙皮鞋來到了魏鞋匠的修鞋鋪。那是立在街面的一個小偏廈子，上面寫著“修鞋”、“粘鞋”大紅字，都有些褪色了，還有一行七扭八歪的小字寫著：修拉鎖、修皮包。推開小門，老柳哈腰進(jìn)去，不足三平方米的狹長小屋，也就能容下兩三個人，一條長板凳兒，一個取暖火爐，火爐上的壺哧哧地冒著熱氣。墻柱上掛著掌鞋用的舊車帶和幾塊牛皮，正面墻壁上掛著三個獎狀，一個是殘聯(lián)發(fā)的，一個是個體勞動者協(xié)會發(fā)的，還有一個是街道上發(fā)的，獎狀雖然落了一層灰塵，但還是挺顯眼。

　 魏鞋匠看了看老柳，老柳滿臉老褶，屬于那種退休或下崗的人，等上一時半刻也不著急，于是低頭繼續(xù)干起手里的活兒。

　 不一會兒，推門進(jìn)來一位穿白大褂拿著一雙紫紅色皮鞋的女士。那女士說拉鎖拉不動了，魏鞋匠接過鞋，用力拉了兩下，卡住了。

　 那女士問，多少錢？

　 魏鞋匠說，不要錢，我記得這雙鞋的拉鎖是年前換的，我得負(fù)責(zé)到底。

　 女士拿起鞋，又順手從兜里掏出一元錢，收下吧，說著就走了。老柳問魏鞋匠他是醫(yī)院的？魏鞋匠說，不，是前邊郵電印刷廠的，常客。

　 老柳又好奇地問魏鞋匠，什么時候搞起優(yōu)惠政策來了？魏鞋匠瞅了瞅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，有些感嘆地說，剛開始干的時候，鄰居張大媽李大嬸為了讓我學(xué)好手藝，從家里拿出鞋讓我修，我真不知說什么好。人心都是肉長的，到什么時候我也不能忘記她們。魏鞋匠說得挺激動，接著他又說，現(xiàn)在掙點錢不容易，鞋掌好了，人家能多穿些天。這是實實在在的話。老柳從魏鞋匠的平平淡淡的臉上看到他對人、對生活的坦然心態(tài)，這是一種大境界，一種做人的極致。

　 魏鞋匠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大口水，又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。老柳好奇地問他一生共修了多少雙鞋。魏鞋匠憨厚地笑笑，伸出雙手給老柳看，右手的拇指與食指間磨出厚厚一層繭子，左手皴皮裂出一道道的小口子，可以看得出來魏鞋匠付出了多少艱辛的汗水，老柳眼睛有些濕了。

　 天色晚了，老柳拎起修好的皮鞋走出鞋鋪，外邊已是一片白皚皚的大雪，老柳透過鞋鋪的小窗戶，看到魏鞋匠彎腰干活的身影，心里火辣辣地?zé)崞饋怼?